【沙李】名片·番外五·归路(6-10)

  六、

  李佳佳带着一大箱子的东西,都是她在灾区外面入手的药品与生活用品等援助物资,她拿着有些费劲,沙漫川主动帮她提了过去。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还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沙漫川?”李佳佳微笑问,“漫川关战役的漫川吗?”

  “是啊!”沙漫川闻言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喜神色,“漫川关战役的漫川,是我爸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他说既然我出生在军人家庭,就希望我能继承当年红军勇往直前不怕牺牲的精神。你还是第一个猜出我名字出处的。”

  “漫川关突围血战……我也是,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爸讲的。”李佳佳语音停顿了一会儿,片刻后低声说,“我爸当时跟我说,他很敬佩红四方面军‘狠、硬、快、猛、活’的战斗作风。”

  “那叔叔和我爸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沙漫川笑了,“我爸以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沙漫川与李佳佳也颇有共同语言,两个人都是一般大的年轻人,聊上一会儿便很觉投缘。

  到达目的地之后,即使天色已晚,医疗救援队依然忙碌,广场上亮着光线不强的灯,许许多多的灾民直接蹲坐在了地上;还有一顶顶帐篷,穿着灰尘仆仆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正在熬夜加班加点地抢救治疗伤员。而李佳佳找到张医生的时候,对方正在给一个腿部受伤刚做完手术的伤员复查。

  “佳佳?”张医生回头看了一眼,“来得怎么这么快啊?”

  “我给您打完打电话就去机场坐了飞机。”李佳佳看到这里的场景,心里极不好受。

  “那你先到外面歇一会儿,等我这里忙完了再和你说话。”

  “好的,张老师。”

  走出帐篷的时候,沙漫川却没离开,看着她有一会儿,欲言又止。

  “谢谢您送我过来啊。”李佳佳笑了笑,“你也之前说你不是丰山人,那你也是来参加救援的吗?”

  “我是记者,事发的时候我和我同事们正在丰山进行一个采访。但现在,这里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我身为记者就有责任把这里的所有真实情况给报道出去,所以也走不了了。”沙漫川回答完毕,又问起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刚才说你坐飞机来的?你不是汉东人?”

  “我是汉东人,不过我之前一直在美国读书,今天才回来。”

  敬业的沙记者听完这句话,又想采访了。

  所以他问了。

  “采访?”李佳佳挑挑眉头,“我刚来这儿,什么事都没做呢,采访我干什么?我可没那么大脸。”

  沙漫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佳佳皱起眉头。

  “没什么没什么,”沙漫川赶紧说,“只不过,你刚刚最后一句话,我也听别人说过。”

  “谁啊?”李佳佳好奇起来。

  “一个来灾区现场指挥的领导。昨晚地震发生之后夜里,还没等第二天天亮,他就来现场了,比吕州市如今的市长来得都还快。而且昨晚可一直大雨,路也没通,我听说他是徒步走来灾区的,还冒着大雨也没打伞,到了现场我就亲眼看见他一直忙着在雨中到处喊话,到处工作。”沙漫川介绍起新偶像来便滔滔不绝,“说真的,我工作好几年了,也采访过不少领导。当然,官都比他小,可没一个能像他那样了不起。”

  更何况,他还是省部级这样的大官,还能如此不怕艰苦,深入群众,更令沙漫川感动。

  “你说的,是谁啊?”李佳佳听完,眼里也不由流露出崇敬的神色,似乎已被沙漫川安利成功。

  “汉东省的省长李达康。”沙漫川小同志颇为骄傲地说出了自己新偶像的名字。

  然后他收获了李佳佳小同志的一声“呵呵”笑。

  沙漫川的安利失败。

  沙漫川不解地挠挠头,问:“怎么了?”

  李佳佳沉默了会儿,忽问:“李省长……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好像感冒了?”沙漫川说,“我刚才还偶遇了他,他还在吃药呢。”

  李佳佳脸色一变,正想继续问下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回过头去,只见张医生已走出了帐篷,正向她走来。她只好与沙漫川说了声再见,旋即迎了上去,听张医生安排自己的救援工作。

  夜其实已经很深,手表的时针指向凌晨一点,但依然没有多少人睡下。

  李达康巡视完几个灾民安置点,回了用帐篷搭成的临时指挥中心,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就响起。

  这是自他和与沙瑞金分别后的第一个电话。

  “喂,沙书记。”李达康心里有些难耐的思念,但声音仍然平静。

  “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没睡。现在在忙吗?”沙瑞金一只手拿着电话听筒放在耳边,一只手拿着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圈圈点点。

  “你不也没睡吗?”李达康淡淡一笑,“现在没什么忙的,不过待会儿我还得打个电话给丰山的县长,你有事就快说。”

  “问问你灾区的具体情况,我们交流一下。”沙瑞金这时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他问的是公事。

  汉东省省委书记沙瑞金与汉东省省长李达康在电话里开了一个有关下一步如何对灾区进行救援安置工作的会议。

  许久的讨论结束,沙瑞金想了会儿,说:“再等两天,我到丰山,我们做一下工作交接。”

  地方一把手和地方二把手轮流到灾区前线进行指挥,本来也是常事,李达康听罢点头说了个“好”字。

  “感冒药吃了吗?”沙瑞金终于问到了他想问的。

  “哟,小金他都快成您沙书记派到我这儿来的卧底了,您还问我干什么?”李达康一笑,“这不是您让小金监督着我嘛。”

  刚说完这句,李达康蓦地神色一变,他感觉到他脚下的土地在摇。

  是余震。


  七、

  李达康原本就站在帐篷门口,只一瞬间,他反应奇快,手机握在手里,没有挂断,另一只掀开帐篷帘子,人已走到了空地上。小金秘书和警卫秘书正打算跑进帐篷救领导,看见领导已先出来,登时松了口气。

  而很近的地方,沙漫川的手里正拿着他的单反拍摄余震来临时的现场视频。

  李达康跑到他身边,也没打断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为了保护省长的安全的原因,临时指挥中心搭在一片空地,周围没有山也没有任何建筑物,因此这震动也无大碍。

  直到余震消失,沙漫川放下手中单反,叫了一声:“李省长。”

  在方才的震动中,李达康没有阻止他继续做他的工作,却始终待在他身边,并查看附近情况。沙漫川此时回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喜悦:偶像真是太细心,太会为人着想,人太好了!

  想向全世界大声安利偶像!

  “小同志,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李达康不知道对面这个小同志在笑些什么。

  “我是打算回我们单位驻点写稿子的,路过了这儿,没想到突然就……还好,看样子这次余震不算严重。”

  “胆子挺大啊。”李达康笑了笑,“余震的时候还敢拍视频。”

  “这是我的工作。”沙漫川挺胸抬头,

  李达康颇为欣赏地看着对方微微一笑,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以资鼓励,抬起手,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手机。

  糟糕了,怎么忘了刚才还在和沙书记通话。他赶紧将手机放到耳边,轻声招呼:“喂,沙书记。”

  沙漫川听到这三个字,一怔,把头一抬,眼神迅速聚焦。

  “你没事吧?”沙瑞金一向沉稳的声音里竟带着颤抖。

  “没事,刚才来了余震,不过我看级数应该很小。”李达康心里思忖着,应该不会造成新一轮的人员伤亡,这就是幸事。

  电话的那一边,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沙书记?”

  “李达康,你吓死我了!”沙瑞金突如其来的责备里有怒气。

  李达康愣了一会儿,倏然一笑:“沙书记,您这句话的语气,我听着,怎么这么像撒娇啊?”停顿了须臾,他脸上的笑容变淡,“你就没想过,你昨晚也吓死我了。”

  沙漫川小同志手里的单反差点没掉在地上毁于一旦。

  一旁的小金秘书和警卫秘书面不改色心不跳。

  又糟糕了,李达康侧头看了沙漫川一眼,随即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发烧误事,发烧误事啊,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人民群众在场呢?

  他拿着手机走远了一些。

  沙漫川很想跟上去,却又不敢。

  “所以昨晚在车上,你跟我发火,是因为昨晚在你办公室的事?”沙瑞金静默了一阵之后,问。

  李达康没有回答,话锋一转说:“这次余震不厉害,所以应该不会造成新的人员伤亡,不过我还是得去看一看。沙书记,等空了我们再聊吧。”

  沙瑞金想嘱咐他该休息时还是得休息,又觉得说了也是白说,随即点头应了声:“好。”

  “您早些休息,沙书记。”于是主动提出这句话的变成了李达康。

  沙瑞金手指敲在面前桌子上的文件,再次笑了笑,也再次应了声:“好。”

  一在京州一在丰山的两人同时挂了电话,一个继续低下头看文件,一个继续前往现场指挥工作。

  沙漫川拿着单反一边往自己单位驻地走,一边在心里想,他偶像和他爸关系好像不错啊?这是好事,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在他的工作单位也有那么关系很好的同事,他也绝不会跟任何一个同事说你在“撒娇”啊!

  沙漫川没法用这样的解释说服自己!

  但这晚的事,沙漫川也没有放在心上多久,身在地震灾区,他能做的,能尽一份力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向全国的人民传递真实。

  他拍下了很多照片和视频,有官兵战士们冒着余震危险救下埋在地里的伤员的画面,有医生护们挥汗如雨却还站着抢救伤员生命的画面,也有如李达康这样勤勤恳恳负责任的一心为了人民群众的官员在不停奔波指挥的画面。

  沙漫川去的最多的地方之一是医疗救援队,除了工作原因,一旦歇下来吃个盒饭的时间,他也喜欢往那里跑。

  李佳佳刚刚协助张医生完成一个手术,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就看见有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累了吧?喝口水。”沙漫川冲着她笑。

  “谢谢。”李佳佳坐到了空地上的一个小木凳上。

  “你们当医生的可真辛苦,这一次手术得几个小时吧?”

  “但人总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李佳佳喝了一口水,旋即扬起笑容,“而且,我再辛苦,我也没有他们辛苦啊。”

  她指了指前方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急行军的部队战士们。

  沙漫川低头翻着自己相机里拍摄的照片,一边说:“我觉得,你们都很了不起。”

  “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李佳佳忽问。

  “行啊!”沙漫川大大方方把相机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于是,李佳佳拿着相机看照片,沙漫川托着腮看前者的侧脸,没几分钟,他突然发现,李佳佳的眼睛好像有点红。

  “你怎么了?”沙漫川忙把头探过去。

  相机里显示的,是李达康在大雨中指挥工作的一张照片。


  八、

  吕州市区通往丰山县的只有那么一条,这几日的车辆却来往不绝,

  汉东的人民很热情,心是好的,都想着去灾区现场尽一份自己的力,也有不少带着许多援助物资开车径直前往丰山县的,可是如此一来,便经常造成交通堵塞,还得需要交警执勤。

  省委的专车开到路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前方几个交警正在疏散车辆。

  白秘书下了车,找一个交警询问了一番,便又回转,将他问到的告诉了沙瑞金:“待会儿有两辆车要从灾区开出来,里面都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的重伤员,急需去市医院抢救,所以必须确保这一路交通顺畅。”

  交警们只能劝那些好心的但其实帮了倒忙的热心市民都先回去。

  但交警们绝对不会拦沙瑞金。

  那可是省委书记。

  然而沙瑞金想了一想,还是下了车。他身边有人劝说这路难走,他却摆了摆手。

  “之前路还没修好,达康省长冒雨都能徒步走进去,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能走路?”沙瑞金说话时脚步不停,走得很坚定,“走吧,如果我们的车挡着了那些伤员的路,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天没有雨,但有太阳,连风吹过时都是炎热的风,随行人员都热得想把衣服脱了,只有沙瑞金的衬衣最上面的那颗风纪扣仍扣得严严实实。

  可他确实也是感觉到热的,他的额头上有薄汗。

  他走得一点都不慢。

  路上,沙瑞金遇着一个战士正骑着一脸军用摩托带着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子,正在往相反的方向

  许是在电视上看过一把手的新闻,那战士把摩托停在了沙瑞金面前,下车,敬了个军礼,叫了一声:“沙书记。”

  沙瑞金抬起右手,也向对方敬了一个相同的军礼。

  那战士一怔。

  “我以前也当过兵。”沙瑞金笑了笑,走到了那小孩的面前,问,“这孩子是……”

  “他在丰山的家人都去世了,只有他父亲在吕州工作。”战士回答,“我是奉命带他到吕州市区找他父亲的。”

  沙瑞金心情沉重,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正想说话,蓦然,一阵地动山摇,余震再度来临,他瞬间变了神色,看见从山上滚下来的那颗石头,二话不说已抱紧面前的小孩,向旁一避。

  石头没砸到小孩的脑袋上,却砸到了沙瑞金的右臂上。

  “沙书记——!”所有人都一惊,当即围了上去。

  余震已经消失,那战士却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问:“沙书记您没事吧?”

  “没事。”沙瑞金的胳膊已经砸出血来,疼是疼得要命,但他面上还带着笑,他一贯的令人感到亲切的笑容,“忘了我刚才说的了?我也当过兵,而且我曾经参加抗震救灾,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完,将怀抱里的小孩又放到摩托上坐好,然后问:“没吓着吧?”

  小孩快哭了。

  “你尽快带他去市区,这里随时都会有危险。”沙瑞金转头对战士说。

  “可是,沙书记您——”

  “执行你的任务。”沙瑞金的语气似乎永远都是温和的,但其中隐隐的威严,却听得出。

  战士含着泪,再次向沙瑞金敬了一个军礼,上了车,朝着吕州市区的方向开去。

  白秘书等人此时是急得无可奈何,随行人员里没有一个懂医,这地方离医院又远,他们没坐车,难道真的要让沙书记带着伤徒步再走那么远的路?

  “走吧。”沙瑞金仿佛无所谓。

  “沙书记——”

  “不尽快走去丰山找个医生,要干站在这里等我的伤恶化吗?”沙瑞金说这种事的时候也是带笑的语气。

  一辆车从他们的面前飞快驶过,却在前方十米又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跳下了车,她脑后扎着一个高马尾,一双腿特别长,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径直朝着沙瑞金走来。而那辆车,在女孩下车之后,已飞一般继续开走,没再停留片刻。

  “受伤了?刚才余震被石头砸的?”女孩不待其他人说话,第一个开口,“我们的车是送重伤员去市医院的,车上的人伤比你严重得多,所以没法为了你停车,我暂时帮你看一看吧。”

  白秘书此时觉得面前的女孩就是上帝送来的天使,他高兴得连连点头,说:“您是医生吗?谢谢,谢谢,您快帮我们领导看看。”

  李佳佳眉一挑,哟,还是个领导?

  李佳佳打开医药箱,给沙瑞金治伤的时候,沙瑞金一直盯着李佳佳看。

  用一个词来形容,目不转睛。

  越看越觉得像。

  沙瑞金曾经在李达康家里卧室看到过一张用相框装起来的照片,是李达康和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合照。

  那小姑娘的眉眼与此时眼前的女医生几乎没什么区别。

  可是,不应该啊,前几天李佳佳不是还在美国和她爸爸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吗?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得是,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模仿秀。然而沙瑞金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李佳佳小同志的脸色很冷,冷得发寒。

  “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啊?”

  一个年纪已不轻的大男人始终盯着一个小姑娘看是究竟怎么个意思?要不是谨记着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李佳佳很想现在立刻就暴走。


  九、

  路上,没有车。

  李佳佳被迫与沙瑞金同行,却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只顾走自己的路,顺便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剩下的路大概还得走一个半小时,于是低头给沙漫川发了一条短信。

  「我好像遇到了流氓,如果两个小时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帮我报警。」

  沙瑞金依然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了他旁边的姑娘。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此刻看着这姑娘一脸冷漠的神情,沙瑞金多了几分确定。

  太阳正毒辣,沙瑞金从秘书那儿拿了一把伞,用左手递到了李佳佳的面前,“小同志,天气热,打把伞吧。”

  他的右胳膊缠着白色绷带,已不能动。

  太热情了。李佳佳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沙瑞金也不生气,继续笑:“谢谢你刚才帮我治伤,算是我的报答。”

  “用不着谢。”李佳佳终于说话了,“我是医生,这是我职责。”

  “你是哪个单位的医生?”沙瑞金接着问。

  李佳佳再也没有回答任何一句话,并且离沙瑞金又远了几步。

  沙瑞金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了白秘书。自己难道不是使用了一贯的能上电视新闻的沙瑞金官方式温柔亲切似春风笑容吗?这姑娘怎么看着自己像看罪犯啊?

  直到他们到了丰山县,李佳佳立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沙瑞金望着她的背影,说:“小白,你帮我打听一下,到丰山的医疗救援队里的有没有一个叫李佳佳的女同志。”

  “好的,沙书记。”白秘书习惯性地先答应,忽地一怔,“李佳佳?沙书记,您是说,刚才那位姑娘她——”

  “我不能确定,所以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李省长。”

  李佳佳已回到了医疗队驻地。

  沙漫川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跑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像是想要抱住对方,最终却只用一只手按住了对方的肩。

  “佳佳,你没事吧?”

  “没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估计是那人也不好做什么。”

  “是谁啊?”沙漫川把袖子挽起到胳膊,“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好像是个政府部门的领导,人长得倒是挺帅的,一脸正气浓眉大眼的样子,没想到……”

  “领导?”沙漫川皱起眉头,“同样都是领导,差距这么大?佳佳,你以后小心点。对了,你说那人是流氓,他到底做什么事了?”

  “他——”李佳佳正要说话,忽听沙漫川衣兜里的手机响起。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沙漫川拿起手机,打来电话的是他一位同事,“喂,周哥,有事吗?

  “漫川,我跟你说,我现在在吕州市区采访。”

  “我知道。你是碰到什么事了吗?”

  “猜对了,我刚刚就是碰上了一位才从灾区中心到市区的战士,本来想采访一下他在灾区的工作的,结果听他说了一件事,挺感动的。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夸汉东省的省长李达康很不错嘛,我觉得那战士说的领导也不错啊,那么大的官呢,在余震的时候为了救一小孩受了伤,听说啊,只差一点,那石头都不是往胳膊上砸,是往头上砸了。”

  “谁啊?这位领导现在也在丰山吗?”

  “听说是去丰山了。汉东省的一把手,汉东省委书记,官比你说的那位李省长还大呢。”

  “你说什么?”沙漫川的声音瞬间提高了至少八度,“汉东省委书记?他受伤了?”

  “是、是啊……”电话那边的同事被沙漫川的音量震懵了,“怎么了?”

  “待会儿再和你聊。”沙漫川严肃了面容,挂掉手机,转身就往抗震临时指挥中心的方向奔去,像是脚下按了风火轮,过了会儿他声音才传到李佳佳的耳朵里,“佳佳,我有事,先走了。”

  李佳佳想,你这不是走,你这是跑。

  受伤的汉东省委书记在前往丰山县运动场的路上。第一批防震临时板房搭建在这里,省长李达康正在与有关部门同志谈话。

  “必须要保证,在明天开学,孩子们上课的事不能再耽误了,还有——”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听见他身边的金秘书招呼了一声。

  “沙书记。”

  李达康霍然回过头,那个熟悉的英俊面容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如往常一般带着微笑。

  “达康同志,轮到我来站这班岗了。”他向李达康伸出手。

  左手。

  李达康的视线移向了沙瑞金缠着白色绷带的右臂,眉紧紧皱着,却什么都没说,最终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咔嚓咔嚓,一旁数个记者,都同时拍下了这一张照片。

  右臂负伤的汉东省省委书记与面色发红显然发着烧的汉东省省长站在地震发生中心的丰山县的土地上握了一个手。

  然后,他们并肩站在了一起,和别的同志继续交谈起了工作。


  十、

  汉东省省委书记与汉东省省长一边交流着灾情工作,一边并肩进入了临时指挥中心的帐篷。

  汉东省省长瞬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抱着臂,打量着他对面的沙瑞金。

  “说吧,沙书记,是怎么回事啊?”

  汉东省的一把手坐到一个小木凳上。

  仰起头,他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让人看了都心疼的眼神,望向李达康。

  “李省长,我都受伤了,你不慰问我一下,竟然还用这么严厉的口气批评我?”

  “我批评你了吗?”李达康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另外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沙瑞金身边,接着说,“我是问你,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才来丰山吧,这才一个小时不到,你就给我……那要是等我离开之后,你一个人在这儿你指挥,是不是——”

  沙瑞金没让他剩下的话说完。

  在李达康因不满而右手乱舞的时候,沙瑞金一把握住了他的那只右手。

  “达康,你这是在关心我?”

  “废话!”李达康盯着他,“你是我爱人,我能不关心你?沙书记,请您不要转移话题,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还有,把你爪子拿开!”

  沙瑞金觉得这伤受得值。

  他从善如流地松开李达康的手,却用没受伤的左臂挽住李达康的身体,将对方抱进自己怀中,然后脑袋埋着对方颈窝里,享受了一会儿,便觉出对方的脸颊与脖子烫得惊人。

  李达康拿这样子的沙瑞金没办法。

  可不就是在撒娇吗?但是,李达康觉得,既然是自己把沙瑞金给追到手了,他的确是不能够始乱终弃的,想抱就抱吧,他抬手拍了拍沙瑞金的脑袋,换了一个问题:

  “伤怎么样?没大碍吧?”

  “没事的,请达康同志放心。”沙瑞金还把脑袋埋着李达康的颈窝里,平时这感觉特别舒服,但这次李达康身体的热度却疼得他心里发疼,“今天,发生了一次余震。”

  “是,我知道。”李达康由着他,还摩挲起了他的发顶,“那时候受的伤?”

  “当时我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要是我不受这伤,就得换他出事——达康同志,你说我该怎么选?所以,我向组织询问一下,能原谅我了吗?”

  “组织觉得你的选择正确,原谅你了。不过,下次能不能都别出事?”李达康问,“这会儿还疼吗?”

  “早不疼了,达康同志,你不要忘了我曾经也是一名职业军人。只是——”他终于把头抬起来,望向李达康,“我另一个地方疼得厉害,怎么办?”

  “哪里?找医生看了吗?”李达康锁着眉问。

  “这里。”沙瑞金用左手捶了捶自己胸口的心脏部位,“找医生没用,除非达康同志你烧什么时候退了,我的心什么时候也就不疼了。”

  “矫不矫情?”李达康的语气有嫌弃,却伸出手放在沙瑞金的心口,笑了一笑,“我帮你揉揉。”

  喜欢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这么照顾自己,沙瑞金心满意足地享受起了李达康的服务,同时还不忘说:“待会儿你去找医疗队,打个吊瓶。”

  他不问李达康有没有打过吊瓶,因为他知道李达康肯定没打过。

  “费那时间干嘛?我不是在吃药嘛。”

  “吃药管用,你也不用现在都还没退烧。”沙瑞金说这句话的语气与方才完全不同,温和里带着三分不容置喙的霸道,末了,最后一句声音才稍稍柔了一些,“达康同志,你是还想让我的心再继续疼下吗?”

  而李达康听到沙瑞金最后一句话,收回手,没再给对方揉心口了。

  “我是抗震前线总指挥。沙书记,您既然曾经是军人,那您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坚持最后五分钟’,所以我必须坚持下去,这点烧真不碍事。”

  “不管最后多少分钟,现在,我是抗震前线总指挥,有我站这班岗。达康同志,不要事事总冲在最前面,也让我这个一把手为灾区群众做点事?”

  “行行行,沙书记您的理论水平高超,我说不过您,我待会儿就去医疗队。”

  沙瑞金满意地笑了。

  这时帐篷外却有人声响起,叫了一声:“沙书记,李省长。”

  得到了准许入内,金秘书将两盒盒饭放到了桌上,就又走了出去。已经是傍晚,这是他们今天的晚饭。

  李达康看了看沙瑞金的右手,主动打开两个饭盒,忽想起一事,“小白呢?他没跟您一起来吗?”

  “我让小白去办件事。”沙瑞金没说什么事,他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位姑娘是否便是李佳佳,如果只是长得像而已,这时告诉李达康也不过是平添他的烦恼,于是他举起左手,转移了话题:

  “达康,这饭我该怎么吃?”

  李达康拿了一个勺子递到沙瑞金的左手中,“自己吃。”

  “达康同志,你这是准备让我光吃白饭啊?”就算勺子舀起来饭,也舀不起来菜啊。

  李达康不多言,夹了一筷子菜,直接送到沙瑞金嘴边,“吃吧。”

  沙瑞金的心在疼痛之余又多了一种感觉。

  欢喜而又满足。

  虽然,他的确是有让达康同志给他喂菜这个想法,但他还没说出来,达康同志竟然主动,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

  李达康在给沙瑞金喂饭的同时,他们的警卫秘书也在帐篷外摆了一个小桌子和两个小凳子,也坐在一起吃晚饭。沙漫川匆匆忙忙跑到帐篷外时,沙瑞金的警卫秘书小祝见着他,第一个惊讶地招呼了他一声:

  “漫川?怎么会是你啊?”

  “祝哥,我爸在里面吗?”

  “沙书记和李省长都在呢。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啊,沙书记知道吗?”

  沙漫川没回答他的话,直接冲进了帐篷。

  李达康的警卫秘书怔了怔,想拦,被小祝按住了肩膀,“没事没事,漫川是沙书记的儿子。”

  于是乎,沙漫川顺利地跑进了指挥帐篷。

  李达康还在给沙瑞金喂菜,沙瑞金一脸的笑容,指了指饭盒里的土豆,“达康,我要这个。”

  说完这句话他就愣住了。

  他抬头看向正用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右胳膊的沙漫川,多看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用平稳的口气缓缓说:“漫川,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爸,”沙漫川跑到沙瑞金面前蹲下,“我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李达康听到头一个字,用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才控制了筷子还在自己手中,没掉在地上。

  “没事,一点小伤。”沙瑞金却是真正的平静,“你是来灾区采访的?”

  沙瑞金受的是外伤,声音听起来依然中气十足,沙漫川放下心,旋即脑海里才冒出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

  他看到了什么?

  他偶像在给他爸喂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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