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李达康一贯的性格习惯，有话就得直接说出来，发现问题则必须立刻解决。工作中是如此，生活里亦如是。

　　只是从前和欧阳菁在一起时，他每回把心里话说出来，最多说不到五句，就得和对方吵，这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不了。沙瑞金是不一样吧，李达康这样想，心底却还是打起鼓，他走到二楼的阳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才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星空，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一口烟圈吐出来时，他想自己怎么这么瞻前顾后了起来？

　　沙瑞金当然是不一样的，不但和欧阳菁不一样，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李达康能一口气说出沙瑞金无数个优点。李达康发现，也承认，他竟然是怕了，他怕失去这么好的人。

　　这个发现让李达康烦躁，不禁多抽了几口烟。

　　“达康同志，你还是少抽点烟吧。”沙瑞金忽然开口。

　　李达康立即把烟给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

　　咦，沙瑞金挑起眉头，疑惑地想，达康同志今天还真是听话啊。

　　“您不喜欢烟味吗，沙书记？”李达康说，“您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您得跟我说，我以后不会再您面前抽烟了。”

　　“我不是不喜欢烟味，我是不喜欢你抽烟。我让你戒烟，你戒吗？”

　　“戒啊。”李达康很干脆地点点头。

　　他以前都能为了欧阳菁不在家里挂规划图，现在为了沙瑞金戒个烟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沙瑞金侧过头，在窗台外苍蓝的星空下看着李达康眼角细长的皱纹，听到李达康爽快的回答，忽然就很想把对方抱过来亲一口。

　　但他察觉到了李达康此时心里有事，便什么动作也没做，只是说：“你想跟我谈什么，谈吧。”

　　“沙书记，你是为什么会答应我的追求的？”

　　沙瑞金一愣，“你这么郑重其事的，就是想问我这个？”

　　“说老实话，现在我还想不通。”当初沙瑞金突然说喜欢他，李达康只觉得兴奋，没有细想，现在却觉得沙瑞金答应得太快了，掰弯一个直男居然这么容易吗？他本来还打算着持久战呢。李达康希望沙瑞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正深思熟虑过的。

　　“而且，沙书记，我那天说过一定会对您好，可是……”李达康苦笑一声，“我好像没怎么做到，倒是您对我有些太好了。但感情都是得互相付出的，就拿以前我和欧阳菁来说，我付出的就太少，可以说那时候我在感情问题上就是十足的懒政，我和她最后才会……但我现在不想这样了，所以我得和您说明白，我这个人在生活里其实相当无趣，每次和您聊天好像说的都是工作；还有我们之前在一起的第一天，您让我晚上早些回家，我明明答应了你，还是失约……这些可能都是我的缺点，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李达康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

　　沙瑞金没想到李达康会和他说这些，而越听他就越来气。

　　“你要我考虑清楚什么？考虑清楚之后和你分手吗？”

　　“您如果真这么决定了……”李达康突然顿住。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凭什么就要这么轻易放弃？就算沙瑞金真这么决定了，他也不干。

　　“沙书记，您是要我说实话吗？我舍不得和您分手。所以我希望，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是您不高兴不满意的，您能直接告诉我，我也好及时和您沟通。当然，您应该知道，我心里确实是工作第一，有时可能会因为工作而忽略您，这点您不接受，我也没办法。但我向您保证，工作以外的时间我会尽量都留给您，您喜欢什么话题我也可以陪着你聊。”

　　沙瑞金一下子没气了。

　　心还变得有点软。

　　“达康同志，你说得对，任何感情是得互相付出。但你刚刚说反了，在你原来的感情里，懒政的不是你，是欧阳菁。”沙瑞金顿了顿，不出所料地看见了李达康讶异的眼神，便继续开口：

　　“你以前为了追求欧阳菁，挖了一夜海蛎子送她，她为你做过什么？你和她在一起时，家里的家务都是你做的，她又为你做过什么？你甚至可以为了她，那么多年没在家里挂规划图，可八年前林城出事的时候她有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过，支持过你吗？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你付出，她享受，她还要对你有那么多的要求？”

　　李达康听得更愣了。

　　怎么听沙瑞金这意思，欧阳菁像是罪大恶极似的？还有沙瑞金这语气里的不满，不是自己的错觉吧？他有啥不满的？

　　“诶，沙书记你等等，我送海蛎子和我没在家里挂规划图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海蛎子的事，当初检察院审讯欧阳菁时，欧阳菁有对检察院的同志提到过。规划图的事，是我前天和杏枝聊天，听她说起的。”

　　前些天，沙瑞金特意去找检察院要了欧阳菁的审讯记录，还被季昌明疑惑地问，那案子不是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沙书记怎么想起要看这个了？沙瑞金一句话将话题转移，一个威严的眼神让季昌明不敢再问。

　　本来私心只是想通过别人多了解一下自己的爱人，却没想到这一了解，让他对李达康的爱不但又多了几分，心疼也多了几分。

　　“达康同志，我这个省委书记并不比你这个省长闲，我也会加班，我也有可能因为紧急的情况和你失约。所以我希望，如果我以后有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不满意的事了，你也能够包容我。还有，在我的心里，祖国和人民排第一，达康同志排第二——嗯，达康同志你不会怪我吧？”

　　三十七、

　　要命了，李达康叹口气，在心中想，最近每回和沙瑞金聊上一会儿，他好像就会更爱沙瑞金同志一点。

　　不但说的话说到自己心里去，那低声炮般的声音还那么好听。

　　李达康上前一步，亮着光的眼睛里全都是笑意，“沙书记，我要向您做检讨。”

　　沙瑞金很无奈了，“你还有什么检讨要做？”

　　“我误会了您，不应该做检讨吗？”李达康偏了一下头，心想自己是真该检讨的，他家老沙同志这么好的人，明明和他一样爱党爱国爱人民，自己竟然还把对方的境界想得那么低，实在是太不应该。

　　“哦，这个检讨你是该做。”沙瑞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可是，光口头检讨，没行动吗？”

　　“嗯。”李达康想了一想，旋即朝着沙瑞金伸出了一只手，“沙书记，那以后我们互相理解，共同进步。”

　　虽然这并不是沙瑞金想要的行动，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握住李达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很庄重地说：“好，互相理解，共同进步 ”

　　像完成了一个仪式，李达康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沙瑞金却依然紧紧握着不放，并顺势将李达康带到了自己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对方额头。

　　“达康同志，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在感情里先爱上的那个人会输。我现在才知道，这话挺假的。”

　　沙瑞金边说边在心里想，要命了，最近每回和李达康聊上一会儿，他好像就会更爱李达康同志一点。可是正因如此，而今每每一想到李达康曾经所说的那句“您在我心中没那么重要”，沙瑞金心底总归是不舒服的。

　　李达康向来不喜欢这种一看就很弱智的语言句子，他听完眨眨眼，很不屑地说：“您这都是从哪儿听来乱七八糟的话啊？诶，沙书记，我记起来了，我以前陪着欧阳菁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这句台词。沙书记，您可别告诉我，您平时也喜欢看这种电视剧？”

　　这会让我怀疑您的欣赏水平。李达康把这句话咽回去。

　　“和欧阳菁一起看的电视剧……”沙瑞金慢悠悠地不答反问，“那应该是很多年前了吧，达康同志你竟然还记得，记忆力倒是不错。”

　　“那是，”李达康一点都不谦虚，“沙书记您知道我是秘书出身嘛，记忆力好那是必须的啊。”

　　这次沙瑞金连一个字都不说了。

　　记忆力很好的李达康忽然记起，沙瑞金在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在想追求的人面前提前任的名字。

　　糟糕，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赶紧地很真诚地道歉，李达康表示：“沙书记，我检讨，我检讨。我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我不该在您面前提欧阳菁的。”

　　沙瑞金板着脸，“你不觉得今天检讨的次数有点多吗？”

　　李达康仍然微微笑着，露出两颗洁白牙齿，“您要允许同志犯错啊。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还有啊，沙书记，我想再问您一件事，您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明您虽然是后来才答应了我的追求，但现在你很喜欢我啊？”

　　沙瑞金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沉默。

　　李达康才没有被吓着，只是锲而不舍地说：“沙书记，您别不好意思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向沉着稳重的省委书记很想揉揉自己的眉心，为什么他的达康同志总会说出让他意想不到的话——自己看起来是会不好意思的人？

　　不示弱地揉了一把李达康的脑袋，再堵上李达康的唇，沙瑞金很行动来证明自己很好意思，末了才轻声说：“是，达康同志，我现在很喜欢很喜欢你。”

　　李达康笑得极高兴，雀跃的声音里都透出他的欢喜，“那我也告诉您一件事。人的想法总会变嘛，您看，您从来不喜欢我，现在也还是改变想法了；以前您在我心里确实没那么重要，可是现在……您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

　　沙瑞金又默然了好一阵。

　　看起来是照旧如常的冷静，只是眉头控制不住地扬起，他说：“知道。”

　　“哦，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刚刚，你说了之后。”沙瑞金心潮的波动一点都不像他面上那么平静，他顿一会儿问，“那你现在要是追不上我，会难过？”

　　李达康坦率点头，然后问：“可我现在不是已经追上您了吗？”

　　沙瑞金笑了一下，没接李达康的话，继续问：“会难过多久，比得上林城吗？”

　　“这跟林城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八年前林城开发区的投资商跑了，你有哭过一晚上，是吧？”

　　这是个什么换算法啊，哪有拿自己和城市比的。李达康揉了下额头，想了片刻说：“是，我那天是哭了，但我当时哭完，想的更多是怎么把李为民留下来的那个烂摊子给收拾起来，重新把开发区给建设好，把林城给建设好。所以，沙书记，我要是真追不上您，我也会想办法继续追。诶，可我现在是追上你了啊，你还一直问这个干嘛，真想分手啊？沙书记，我不会答应的。”

　　达康同志的情话太好听了，沙瑞金想了想，故意勾着李达康说更多情话，“放心，就算是你要分手，我也不会答应。我只是问问，一个假设，那要是我不让你追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不追了啊。”

　　给心上人造成困扰的事，李达康是坚决不干的。

　　本想听达康同志说更多情话的沙瑞金感觉自己似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追了……那你难过怎么办啊？”

　　“做点其他的事排解吧。多加会儿班，或者在家看看规划图，都行。”李达康说，“其实我一个人难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沙瑞金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达康，问：“你认为，你一个人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不然呢？”李达康是笑着说的，“只要汉东的人民不难过就行了啊，这是我作为汉东省长的责任。沙书记，我没有说大话的意思，我是真这么觉得，爱情这种私人的事比起我们的责任来，本来就是很渺小的。”

　　沙瑞金眨了眨眼睛，握住李达康的手，说：“嗯，我们先不管爱情是不是渺小吧。达康同志啊……”他边说边将李达康的手拉到自己身下的某个部位，“你觉得它大吗？”

　　李达康石化了三秒。

　　“沙、沙书记……”

　　“达康同志，你刚才有句话我很赞同，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沙瑞金在李达康的耳边吹着气，带着诱惑的语气，“你以前说过，你对我有冲动，那时我没有，可现在却有了，而我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你，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李达康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阻止了沙瑞金吻他的动作，可他的手握着沙瑞金身下那处却帮着沙瑞金套弄了一会儿，最后说：“到卧室去。”

　　走进卧室，锁上门，他们是互相拥抱亲吻着上床。

　　第一次自然是有些不得其法，沙瑞金看着李达康紧皱的眉头，心疼地缓下了动作，吻吻李达康的眼角，轻声问：“疼吗？”

　　疼是真疼，然而李达康的目光望向沙瑞金那布满汗珠的腹肌胸肌，突然觉得秀色不但可餐，也是可以缓解疼痛的。

　　他吻上去，也舔了舔沙瑞金胸肌上的汗珠，只说了一句话：“沙书记，您别废话，要做就做。”

　　沙瑞金动了动喉咙，全身更燥热了几分，他决定尊重达康同志的意见。

　　三十八、

　　自那天以后，沙瑞金与李达康算是正式开始了同居。

　　要说田杏枝在知道他们关系后的第一时间便无所谓地接受，那是不可能的。可田杏枝知道那是她表哥的私事，她也没权力去管，更何况想管也管不了，只能每天多做一个人的饭，随她表哥去吧。

　　后来时间长了，田杏枝才渐渐发现，这省委沙书记虽然是个男人，可性格为人各方面那是真的不错，比她前嫂子欧阳菁好上太多，对她哥更是无比照顾，堪称完美爱人。最重要的，有了沙书记在家的日子，李达康的笑容明显变多了，两个人几乎是说了几句话就有笑声爆发。

　　这才像个家嘛。

　　田杏枝终于坦然接受甚至欢迎起了沙瑞金作为家中一员的存在。

　　相爱的人在一起看新闻联播也能看出乐子来。

　　沙瑞金拿了一颗葡萄喂进李达康嘴里，两个人聊完新闻的内容，又谈起了过几日国庆节的安排。李达康忽然问：

　　“沙书记，国庆那天是您生日，是吧？”

　　沙瑞金点点头，继续给李达康喂葡萄吃。

　　“您这生日倒真巧。诶，沙书记您歇会儿吧，我自己有手。”

　　“我上户口时的出生日期是陈叔给我填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天出生的。”沙瑞金给李达康喂了最后一颗，随即双手枕上了后脑勺，身体靠着沙发，接着说，“陈叔曾经和我说，我伯父还有尖刀班那些牺牲的战士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看到新中国、看到太平世界的到来，所以他才给了我这样的生日。”

　　想到沙瑞金的身世，李达康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身边的人。

　　“我觉得这生日挺好啊。”沙瑞金继续说，“达康同志你看啊，国庆的时候大家都忙，那么多活动要参加，忙了一天到晚上谁也不会有空再到我那儿庆祝什么生日，这不是杜绝了他们拍马屁的可能。”

　　李达康笑了一下，问：“沙书记，那我送您生日礼物，不算是拍马屁和行贿吧？”

　　沙瑞金偏过头，满怀期待地问：“达康同志准备送我什么？”

　　“我还没想好。”李达康一句话让沙瑞金体验了一把从高兴瞬间到失望的感觉，他却又在这时凑近了沙瑞金，笑着说，“沙书记，您说吧，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能买到的，或者能办到的，都行。”

　　“真的？”

　　“真的。”李达康点着头，那眼神可真了。

　　“陪我去逛逛光明峰吧。”

　　“沙书记啊，您这要求可就有点……国庆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还得参加晚会活动吗？等结束都多晚了啊，半夜三更去逛光明峰？”

　　“那就提前也行嘛。下个周末怎么样，你不加班吧？”

　　“行，您过生日您说了算。”李达康握住沙瑞金的手拍了拍，“一切听您的。”

　　下个周末李达康是有工作有做的。

　　第二天一早上班，李达康就让金秘书把这些工作都安排到了周末之前的两天，他会提前完成。于是自然而然地那两天李达康的下班时间又比平时晚了许多，省委书记对省长的行程有所了解，知道他辛苦的缘故，一旦李达康回家，省一把手沙瑞金便充当了人工按摩器，给李达康揉着肩膀。

　　真到了周末那天，天公很作美，晴空无云，风和日丽。私下里出行是不能开公车的，沙瑞金带着李达康骑上共享单车，清风微拂着马路旁两侧的行道树，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省部级官员就这么一路到了光明峰，警秘书远远地跟着他们后面。

　　“达康同志啊，你又输了。”沙瑞金率先停下自行车在光明湖的湖边，回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李达康，忍不住扬眉笑了起来。

　　光明峰项目一期工程在前段时间已然落成，如今的光明区自然是比以前更加繁华，也更加绿色环保。四处一片山清水秀，游人如织从沙瑞金与李达康的身边走过，所幸的是今天的游人平时都没怎么看汉东新闻，也就没认出这两位穿着休闲服出行的省一二把手。

　　李达康距离沙瑞金还有好几步便也停下了自行车，看着沙瑞金那眼神里不掩饰的得意，他翻了个白眼，却是走向另一个方向，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才又转身走到了沙瑞金跟前，把其中一瓶水递给了沙瑞金。

　　沙瑞金接过水，脸上依然带着最温和的笑容，轻声问：“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

　　这下倒有几个路过的小姑娘开始观察起这俩大老爷们。

　　“不用了，你不是想上山顶吗？我们先上去了再歇吧。”李达康说完悄声问，“沙书记，我们是被认出来了吗？”

　　“我们也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啊。认出来也就认出来了吧，达康同志，你怕什么？”

　　这也倒是，李达康坦坦荡荡地去将共享单车放好，随后与沙瑞金一同往光明峰的峰顶走去。

　　“真的不累，不先歇歇？”沙瑞金问。

　　李达康走在路上，摇摇头，伸手一指便指向了不远处一座建筑，“沙书记，您看那个科技会堂，这是当初我和京州市委的同志们计划光明峰项目时的第一个想要搞的项目，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

　　“我知道。现在，它是光明区的一张名片了。”沙瑞金这下没再问李达康歇不歇的问题，而是愉快地接着李达康的话题聊下去。

　　和喜欢的人交流喜欢的话题，这路途再远，险峰再陡峭，并肩在一起也不觉得累了。

　　许久后，他们到达峰顶，山下的无数建筑与行人，还有光明湖的波影，尽收眼底。一阵风也吹了过来，仿佛吹到他们心里那么畅快。

　　“达康同志，怎么样，周末不待在家里，出来散散心的感觉还不错吧？”

　　李达康如实地点头承认。

　　“那以后周末，我们还可以出来玩？”

　　“我们不工作啦？”李达康果断拒绝，“就算沙书记您周末不工作，我们两个偶尔一回两回还好，长期走太近，让其他同志知道了……”

　　“我又没说经常，就是偶尔嘛。”沙瑞金目光遥望山下的风光，顿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又说，“达康同志，你知道吗？我读书那阵也是很拼的，比你现在工作的时候

　　“哦？”

　　“因为不拼不行啊。”沙瑞金笑了笑，“我那时候刚被陈叔收养，之前一直流浪在村子里，靠吃百家饭长大，也没读过书，连汉字都不认识一个呢。”

　　李达康猛然转头看向沙瑞金。

　　他知道沙瑞金是孤儿，但他没想到沙瑞金在遇上陈老以前还有这样的经历。

　　“所以我是很感激陈叔叔的。”沙瑞金接着说，“所以我也就始终记着陈叔对我说过的话，我是党、是祖国和人民的儿子。刚到陈叔家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想的都是以后怎么报效国家，可不认识字，没有知识文化，又拿什么给国家做贡献呢？我只能加紧地学习，每天睡觉的时间没有几个小时吧，直到有天我累病累晕了。”

　　“陈老和王老都很担心吧？”李达康想，他现在时隔多年听着都心疼，更别说当时的陈岩石和王馥真了。

　　“是，我醒来之后王阿姨抱着我哭了很久。”沙瑞金的眼里带有很多怀念，“陈叔叔问了我干嘛这么拼命的原因，我把我的想法都跟他说了。达康同志啊，你猜陈叔叔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李达康摇头，表示不玩猜猜猜这种无聊游戏。

　　“陈叔叔跟我说，你爱党爱这个国家，想要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这是对的，这种爱很伟大；可是我和你王阿姨也爱你，这种爱并不比其他的爱渺小，你不应该让爱你的人为了你而担忧难过。”

　　李达康蓦地愣了一下，视线久久停在沙瑞金的身上，好半晌，他才说：“沙书记，您别告诉我，今天您让我和您一起来这儿，不是让我陪您过生日，而是为了专门和我说这段话？”

　　“是让你陪我过生日，也是想和你说这段话。”沙瑞金看完山下建筑灯火，又侧头看向李达康，眼神一样明亮，还有温柔的笑意。

　　李达康的心动了一下，他也冲着沙瑞金微笑。

　　爱是人生来的一种本能，无论是对国家民族、对亲人、对朋友、对恋人，只要它会使人向上、变得更好，这样的感情就是光明而伟大的，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光明峰很高，太阳似乎离他们很近，金色的光辉洒遍了所有建筑。日升日落，光明不朽。

　　理想主义者的理想是不朽的，事业是不朽的。

　　爱，也是不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