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李】名片(49-51)

  四十九、

  去二号楼的途中,李达康不得不路过了一号楼的院子。

  玫瑰花开了。

  鲜红的,像国旗的颜色,这是李达康心里的第一想法。然后他就想起那晚沙瑞金在这丛玫瑰旁与他说过的话,想起他与沙瑞金产生过的误会,想起沙瑞金对他的心意。

  很头疼。

  如果仅仅是同事就好了,他还能对沙瑞金敬而远之,然而偏偏,他想和沙瑞金做朋友。

  单纯的朋友。

  “达康同志,站在这儿做什么?”沙瑞金站在李达康身边良久,终于发问了,“是想到我家里做做客吗?”

  “沙书记,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邀您到我家去做做客,可以吗?”

  李达康心想,趁此机会,可以把那份草稿拿出来了。

  “荣幸之至。”沙瑞金笑着说。

  新家在下午的时候已经由田杏枝全部收拾完毕,李达康用才拿到的钥匙打开二号楼的大门,田杏枝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声响忙出来迎接。

  “哥,你回来啦。呦,是沙书记啊,您也来了。”田杏枝很高兴,她对她哥的这位领导印象一直很好。

  沙瑞金冲着田杏枝微微笑了笑,明明那么官方化的笑容,却由衷让人感到亲切。

  吃完晚饭,田杏枝将三个人的碗筷都收到了厨房清洗。李达康坐在餐桌边,左右看了看——某些隐私的话最好去书房关上门来谈,可他根本不知道书房应该往哪里走。

  “去书房吗?”沙瑞金好像看出了他心里想的什么,指了指前方右拐一个房间,“你有话要和我谈?”

  李达康眨眨眼睛,疑惑起来:“沙书记,您对这儿好像还挺熟。”

  “达康同志你忘了,我来过这一次。”沙瑞金看到李达康眼里的顾虑,顿了顿,微笑着说,“钥匙我已经还回去了,就算没还,你家锁也换了。所以现在,除非达康同志你同意,我是不能随便进你家门的。”

  “沙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要来我家做客的话,跟我说一声,我随时欢迎。”

  沙瑞金没接这句话,跟在李达康身边,看他主动把门打开。

  这间书房比他原来在市委宿舍的书房要宽阔上许多,四面墙,每面墙上是三幅规划图,挤得紧紧的,正好一共是一幅汉东省规划图和十一幅地级市规划图。

  书房中间,还有有个挂地图的架子,而今是空的。但李达康目光一转,便发现旁边书柜一个带玻璃门的竖柜放着十几幅卷起来的地图。他上前翻开其中一卷便立刻认出,那是一幅汉东省县级市的规划图。

  “我让小白给你准备的。”沙瑞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沙书记……”李达康霍然回身,犹豫着开口,“您……”

  要是以前,他就高高兴兴地跟沙瑞金说一声谢谢,然后高高兴兴接受了。可是如今,在知道沙瑞金的对他的感情之后,沙瑞金再对他的好,他没法再当做普通的党内同志情谊来看待。

  “您之前可还说,”李达康故意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我们应该明令禁止……”

  接下来该怎么说呢?明令禁止拍马屁?就算如今自己是省长了,那官再大也大不过眼前这个省委书记啊。

  “那不一样。”沙瑞金知道他心里想法,大大方方地说,“别人讨好你,是想拍你这个新省长的马屁;我讨好你,是因为喜欢你。况且,这不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工作吗?”

  李达康第一次有了些不知所措。

  他年轻的时候不是没被人追过,可他从来一个人冷惯了,一次两次不回应之后,也就没人愿意再在他身上花心思。可是眼前这个人呢,这份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令他敬佩。

  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份精神放在工作上呢?

  好像这样说,也冤枉了对方,李达康没法不承认,沙瑞金对待工作的态度也永远是认真勤奋一丝不苟的。

  他现在可以确定沙瑞金一直是公私分明的——可是从前,他以为沙瑞金公私不分的时候,还能心里骂骂对方。

  现如今,想要批评都没法批评了。李达康无可奈何,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箱,一边说:

  “沙书记,我想给您看一份东西。”

  文件与各种工作需用的东西,李达康当然没让田杏枝帮忙搬走,于是都装进手提箱里,自己带到了新家。

  包括他之前所写的那一份《论沙瑞金与李达康不适合交往的数个理由》草稿。

  沙瑞金见他拿出的是一个笔记本,只当上面写着有关工作的问题事宜,郑重接过,看了一眼,瞬间看到笔记本内页第一排的那行标题,他愣了老半天,抬头又看看面前李达康一脸正经的表情,他张张嘴,欲言又止,再次低下头,发现自己没有看错标题的字。

  沙瑞金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什么心情。

  有一点,想笑。

  所以他笑了,没掩饰地笑了,笑出了声。

  “沙书记!”李达康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觉得您可以认真看一看我的意见。”

  “好,好!”沙瑞金终于把笑憋住了,立刻点了点头,“我的达康省长,别激动啊,我会看,我会认真看的。”

  “沙书记,您请坐。”李达康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去给您泡杯茶。”

  沙瑞金目送着李达康的背影离去,直到对方走出了书房,他这才坐到座椅上,笔记本放桌上,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眼镜戴上,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

  越看越想笑。

  反正这会儿李达康不在书房,他就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

  李达康的文笔真是好,不愧是人皆称道的汉东一支笔,但这样严肃的文笔用来写这样的内容,实在令沙瑞金愈发觉出作者的可爱。

  但当李达康端着两杯茶进入书房之后,沙瑞金立即便没笑了。

  沙瑞金一向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说:“达康同志啊,我们来谈一谈。”

  “您看完了?”李达康把茶杯放到了桌上,询问。

  “还没。但是,我们可以先谈谈前几个问题。”

  “好,沙书记,您先说。”

  两个人面对面,正襟危坐,态度庄重。若是田国富此刻在场,定会问一句,你们又在谈什么工作呢?还是开什么会呢?

  “达康同志,”沙瑞金这时指着笔记本的第一个大节标题,“你说我们都是男人——你还是在歧视同性恋?”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歧不歧视同性恋啊?达康同志,党内同志,对彼此要坦诚啊。”

  “好,那我就以党性的名义向您保证,沙书记,我从来没有歧视过同性恋。”

  “我相信您,达康同志。既然这样,这条下面你写的小节论点就没有必要再讨论了,我们都是男人,不是我们不适合交往的理由。”

  李达康目瞪口呆地看着沙瑞金。

  怎么连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都能怎么霸道呢?

  “第二条——”沙瑞金接着往下说,“年纪这件事嘛……我们的年纪差不了几岁吧?我不喜欢和我相同年纪的人,难道要喜欢未成年?达康同志,那样的话,怕是纪委要找我谈话了。”

  “你喜欢我,纪委知道了,难道就不会找你谈话?”李达康说得够小声。

  可是沙瑞金听见了。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违纪违法的事吗?达康同志,关于这点,我也希望你能坦率地回答我。”

  李达康摇了摇头:“不是。”

  而今同性恋在中国的接受度还不够高,在政府内部工作的同志,谁要是爆出了这个,政治生命基本可以宣告结束。但这是中国目前国情决定的,并不代表同性恋本身有什么错误。

  李达康到底是在日本和美国学习过的人,在这方面,他的思想很开明。

  “那就好,我们来谈第三条。你说你的性格……无趣、古板,生活里没有情调?”沙瑞金顿了会儿,抬起头,一笑,“达康同志,我现在想要郑重地向你汇报一下,我是怎么认识你、怎么喜欢你的。”



  五十、

  老实讲,沙瑞金提到的,李达康都很想知道。

  于是他立刻调整坐姿,像是在参加一个严肃的会议,听领导上党课,然而心里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进行反驳。

  沙瑞金仿佛是思考了一会儿,目光移向一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规划图——李达康对那幅规划图可谓是再熟悉不过,熟悉到闭上眼睛也能临摹复制出新的一幅来。

  那是林城市的规划图。

  “林城开发区是汉东省的一张名片。”沙瑞金说。

  李达康扬起眉,也扬起唇角,他极喜欢这个说法,他极自豪这个说法。

  “因此我在博江省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这张名片。”沙瑞金接着说,“不过我第一次了解,是因为陈阳……就是陈叔叔和王阿姨的女儿,我有一年北京开会时,听她跟我抱怨过林城的环境,但我第一次在照片里看到的林城,和我所听到过的林城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我很好奇,对你,也对林城。可是,我到汉东之后的前几站调研,都不是林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在调研林城的时候,让达康同志你给我做向导。”

  “沙书记,您别告诉我,您是在在林城的时候……”

  “算是心动了。”沙瑞金说,“但真正喜欢上你,在吕州调研结束,回京州看到你的时候。达康同志,你总说你无趣,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你谈工作时候的样子,也喜欢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谈到一起去。”

  “吕州?”李达康无视沙瑞金的最后一句话,关注点放在了这儿,“老易夸我了?”

  “你做的事,不需要谁夸。你在金山修的路,你在吕州的坚持,你在林城搞的开发区,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李达康一向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

  可沙瑞金的话却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听得他舒服。

  他想了一想,才开口:“沙书记,我第一次知道您其实也是在您来汉东之前。”

  “嗯,你刚任京州市委书记的那年,还给京州定下一个目标,GDP一定要超过长阳市。而且,后来的确超过了。”

  不消说,这是沙瑞金在调研时了解到的。

  “可那是在您去党校学习之后。”李达康笑了笑。

  “我就算不去党校学习,你也能做到。”沙瑞金说,“你能把京州建设成比肩一线的城市,如果是我,我就不行。”

  李达康没反驳。

  他觉得这确是事实。

  但身为管理一个城市的一把手,所需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不仅仅是发展经济的能力。在如何提高GDP这一点上,沙瑞金比不上他,任何人都比不上他,但在其它某些方面,沙瑞金做的事却是李达康值得学习的。

  李达康很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对沙瑞金有欣赏,有信服。

  “沙书记,您刚才说的那些……”所以他开口了,“其实我对您是同样的,敬佩你的能力,也尊敬您的党性,但这不是对党内同志和对朋友的正常感情吗?为什么就一定要……呃……”

  “我喜欢你的工作能力,喜欢你的党性人格,喜欢你和我能聊到一起,这有什么不对?”沙瑞金偏了偏头,故作疑惑地问,“难不成,你要我喜欢一个工作能力像孙连城、党性人格像祁同伟那样的人?”

  李达康无话可说。

  他发现沙瑞金的理论知识水平不是一般的强。

  他只能话锋一转:“沙书记啊,您既然喜欢这样的人,您早说啊!其实我们京州也有不少的,就比如说我们京州分管教育的卢副市长,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位同志的工作能力就非常强,党性品格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他是至今未婚。还有我们市局的赵局长,也是能力和人品都出众的,这个沙书记您应该了解,就是他曾经结过婚,我觉得他是双性恋的可能性不太大。对了沙书记,您要是不一定非得在我们政府部门里找,那王大路您知道的吧?他——”

  “达康同志,可是我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

  沙瑞金本来想听李达康把这段话说完,看看他究竟能列举出多少汉东省内尚是单身的能力和品格双优的好同志,自己还能根据李达康的这番话再对这些个同志做一个基本的工作相关的评估。

  但是听到一半,沙瑞金忍不住了。

  来汉东的时间也不算短,李达康方才提到的那些人,沙瑞金对他们的情况其实都很清楚。的确,论如何搞建设,他们自然都不如李达康,但他们在他们各自应该做好的工作也全都是出类拔萃,各有各的卓越超群之处。

  可是那又怎么样?沙瑞金知道,自己对着除了李达康之外的人,没有心动的感觉。

  李达康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实在是很气愤了。

  这个沙书记,怎么就说不通呢?

  半晌,他看向静置在一旁桌面上的笔记本,忽然伸出手,按在本子上,说:

  “沙书记,那我们接下来再来讨论——”

  “别再讨论这个了。”沙瑞金倏然打断了他,声音有些沉沉,“你既然给我看了这个,我也给你看一样东西。在我家,我的达康省长,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拿来。”

  李达康什么话都没说,他觉得这一场谈话下来很累,比加班十二个小时都还累。索性目送沙瑞金的背影离开,他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茶,将视线转移到墙壁上挂着的地图上。

  那么多地级市,全是他干过的地方,他此刻认真观察起了这些城市如今的规划图与之前都有了什么区别,看了十分钟,正看得起劲的时候,沙瑞金回来了。

  省委大院的一号楼和二号楼本来就离得近。

  “沙书记。”李达康立刻站了起来。

  沙瑞金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李达康一眼认出,正是上一次他发现里面夹着自己和沙瑞金合照的那本黑色笔记本。

  “达康同志,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吗?”沙瑞金问。

  “沙书记,我向您保证,”李达康赶紧说,“上次是不小心,就看了一点,只有一点,我就给合上了。”

  “那你现在看看吧。”沙瑞金微微一笑。



  五十一、

  李达康接过笔记本,犹豫要不要翻开。

  别随意窥探领导的隐私,即使这是领导主动要你看的隐私。而沙瑞金见李达康这个样子,也没有催促,他想了一想,看了一眼腕上手表时间,已经是十点整了。

  “达康同志,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约了国富同志谈工作,就先走了。”他指了指李达康手中的笔记本,“你想什么时候看都行。不过看完了,别忘了还我。”

  “诶,沙书记,那我送送你。”

  同住一个大院是方便的,没几分钟,李达康送完了人,重回了自己家,站在玄关想了一会儿,直接去了书房。

  他翻开了桌上笔记本的第一页。

  意料之外的,这本笔记上并没有什么关于沙瑞金的隐私,所提到的全部,是他或他所做出的政绩工程——这令李达康欣喜起来,也感兴趣起来,于是不再有顾虑,抛开杂念,专心致志看了起来。

  第一页记的是林城开发区的万松书香馆,那是沙瑞金在电视上看到的;第二页和第三页记的是林城的开发区十景,那是沙瑞金委托白秘书给查的资料——落款时间都是在八年前。因为都不曾实地调研观摩,沙瑞金写到的想法很少,偶尔提到的点睛一笔,让李达康忍不住心中畅快。

  那是在八年前,他们的思想观念便已经如此之合。

  李达康的思维从来超前,因为超前,便从来无人能够理解。尤其是在八年前林城,那是他孤独的顶峰。可是直到此地此刻,李达康才知道,原来在那么久以前,竟已经有了一个人在千里之外,是他精神的同行者。

  李达康在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要是,在八年前,他就能认识沙瑞金,那该多好。

  莫名的,李达康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危险,究竟危险在何处他说不清,他只能抛掉这个念头,接着翻页,看了下去。

  第四页记的是沙瑞金在汉东卫视新闻直播上看到关于一一六事件的第二天,他在大风厂面对人民群众所讲的话。

  沙瑞金特别在“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一句话上划了重点。

  第五页到第十页记的还是林城开发区,却是沙瑞金实地调研观摩后的林城开发区。李达康是文人出身,然而这么多年官场的锋刃虽从未磨去他的一身傲骨,但却磨去了他内心的文人情怀,偏偏此刻,他看着沙瑞金写下的认真的这一笔一划,他竟倏然神奇般地想起了春秋时期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的故事。

  而李达康翻到第十页,发现其中夹着的一张照片。

  那张他曾经无意中就看到过的,他与沙瑞金两个人在玫瑰园的合影。

  之前没敢认真看,此时李达康将照片拿起,翻到背面,看到了照片背面那六个刚劲有力的字。

  ——“德不孤,必有邻。”

  李达康怔了良久,默默地把照片放回去,翻开第十一页和第十二页。

  那是沙瑞金在吕州考察时写下的。虽然他在吕州只干过一年多的市长,但做过事却不少,沙瑞金也都给记下了。

  最后一行字,是在落款时期的下面写的。

  ——“我爱上他了。”

  李达康登时像触电般颤抖了一下,立即合上了笔记本。

  后面写的内容还有不少,但李达康不想也不敢再看下去,他本能地觉得那还是一件危险的事,只是究竟危险在何处他依然说不清,他只能把笔记本锁进了抽屉里。

  随后,深呼吸了几口气,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他的规划图。

  他一夜都没有睡。

  他看了一夜的规划图。


  黎明来到,太阳初现云层的时候,省委大院的院子里便多了一个人跑步的身影。

  这一天还是周末,沙瑞金不需要去省委大楼上班,但他起得照样比大院里每一个人都早。别的同志还在睡梦中时,他已晨跑了一大圈,最终脚步停在了二号楼的大门口。

  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敲门,门突然自己开了。

  “沙书记?”李达康愣了会儿,随即便展开了笑容,“您怎么这么早来这儿了啊?有什么指示吗?”

  “请达康同志你到我家吃个早饭,可以吗?”

  李达康沉默了半晌。

  “你可以拒绝。”沙瑞金又说。

  “不,当然可以。我去跟杏枝说一声。”李达康立即开口。

  “就知道你会答应!”沙瑞金扬起了眉。

  看见沙瑞金这个表情,李达康突然后悔自己答应了。

  沙瑞金的饮食习惯是吃中餐,于是这一次他让厨师给自己和给李达康准备的都是中式早餐。食物上桌后,他吃得很慢,细嚼慢咽,还让李达康也不要吃快了,不然对肠胃不好。

  李达康是受不了这么慢腾腾的。

  他两三口解决完一个包子,看着沙瑞金还在慢悠悠喝着碗里的豆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沙书记,您昨天不是说今天约了国富同志有工作要谈吗?”

  那您现在到底还在浪费什么时间啊?

  “是啊,”沙瑞金说,“我和他约的是下午。”

  李达康没话说了,又拿起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所以啊达康同志,”沙瑞金笑起来,“时间还早着呢,我们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要不待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再到书房,接着讨论你写的那份,我和你不适合交往的数个理由?”

  “不用再讨论了。”李达康的手指无意识地不发出响声地敲在桌子上,“剩下的理由不重要了。”

  “嗯?”沙瑞金一下子放下了筷子,“达康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沙书记,”李达康的手指不再有动作,他抬起了头,坦然地看向沙瑞金,用最郑重的语气说:

  “我很感激您对我的这份情意,但是……但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去回应您对我的这份情意,我也回应不了。”

  李达康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一定是薄情寡情甚至无情的。

  而听他说完,沙瑞金没有立即应声。

  沙瑞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有了一会儿,才倏然一笑:“我知道了,先吃饭吧。”

  李达康发现自己冷硬惯了的心在此刻居然觉得有一些难过。

  他已经数次拒绝了沙瑞金,但这是第一次,他在拒绝之后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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