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李】名片(13-15)

  十三、

  接待新任省委书记的工作忙碌但有序地进行着,省委大楼的办公室、省委宿舍大院的房子,皆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高育良和李达康不约而同都去嘱咐过,不要搞得太隆重,却一定要细致。

  谁知道这位新任书记是什么性格?李达康思索着,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他是秘书出身,做起事来虽然雷厉风行,但论起细心程度也是少有人能及。

  高育良更谨慎。

  这些年李达康拿着祁同伟“哭坟”一事也在各种会议上说了好几次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对新任省委书记太过热情的态度而变成李达康口中的第二个祁同伟。

  可是,他们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沙瑞金来到汉东省的第一站并不是省会京州,更不是省委的大楼。

  沙瑞金去了别市调研。汉东省是个大省,下辖城市众多,先去哪个地方就得有所选择——白秘书将每一个市县的资料都整理了出来,而后交由沙瑞金定夺。交资料时,白秘书动了个心眼,将林城市的资料放在了最上面。

  当初领导对林城的关注,他可还记忆犹新呢。

  随后,沙瑞金只看了一眼,便将这份林城资料放到了一边。

  他们去了别的地方。

  林城的资料没有看,是因为早就记在了心里。沙瑞金想起了离开北京前,组织与他的谈话,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次来汉东,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汉东复杂的政治局面,看不清看不透的浑浊污水——水里究竟藏了多少人?他需要将污水换掉,重新注入新的清水。

  李达康也是个看不清看不透的人。

  这个政绩超一流的身上贴着赵立春秘书标签的省会市委书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赵立春不向中央推荐他却推荐了高育良,这是大公无私的表现?

  自从接受了这个任务,沙瑞金再想起李达康的名字,心情便颇为复杂。一方面,对于李达康的实绩才干,他和中央是一样看重,何况自己初来乍到汉东,需要有能力者的支持;但另一方面,假若这人真已深陷泥淖,中央不可能用他,自己更不可能用他。

  尽管沙瑞金从来认为既然主政一方,那就得有什么事都自己拍板做主的决断力,然而在大步骤上,他却必须与上面保持绝对一致。

  总之,先调研了再说。

  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省委接到沙瑞金近期将会在各地调研,暂时不来京州的消息之时,李达康正在听丁义珍汇报光明峰项目的工作。

  丁义珍停下话头,看着李达康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这样也好。

  李达康沉吟,再过些日子,等沙瑞金调研完毕回了京州,正好光明峰项目有了进展,这是给新书记的绝佳见面礼。

  另外,这些天还得要再找找赵东来,京州的市容整顿一定要做好做到位,给沙书记看一个漂亮的京州。

  京州啊,李达康偏头看向了就挂在他办公室墙壁上的京州规划图——其实如今京州的经济发展已经很好,GDP与北上广深那些一线城市也差不了多少,他的大目标在这一年终于完成,随即便觉得有些空虚。

  他有了更大的目标,将汉东省建设成全国最强的经济强省,不当省长怎么行?

  他们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欣赏着彼此,却各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站在权力的巅峰,身后站的一座座城市与城市里的万千人民,凡事不能只由自己的喜好来。


  沙瑞金在这段时间也见了不少的人,开了不少的会,都是基层的同志,他反而了解的更多,听到的东西也更有趣。自然有许多不尽相同的,需要他仔细分析真假的,但对于李达康的评价,一部分人是不敢谈,一部分胆子大的说法倒是出奇一致。

  霸道,无趣,脾气极差。

  沙瑞金想起回忆起他之前看到的照片里那张紧绷着的脸,心里一乐,这些评价倒真还不怎么出乎他的意料。

  这才乐完,高育良便打来一个电话,汇报了有关京州市一位副市长丁义珍的事。沙瑞金面上带着微笑,在电话里将皮球踢回去,再将手机挂掉后之后,笑容却收了起来。

  京州京州,京州市的副市长,李达康手下的副市长。再在心里叫出李达康这三个字的时候,沙瑞金的眼神有点冷了。他可以容忍一个领导干部作风霸道,因为他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身为决策者,你的眼光与能力本就比其他人更出众,那你就要有能果断处理事务的自信心。可是,丁义珍的事,所暴露出的问题就大了,他们的李书记与丁义珍之间会毫无牵扯吗?

  他希望李达康没他想得那么糟糕。

  而当白秘书向他汇报了丁义珍已出逃美国的消息之后,沙瑞金越发明白中央派他来汉东的深意了。

  山雨欲来,真的是风满楼吗?


  山雨还未来,来的是一场大火,一一六的群体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全社会瞩目。

  而且,这里面还牵扯了陈岩石。

  听完白秘书的汇报,沙瑞金脸色有些难看,打给李达康的电话里也有批评的味道——与李达康不同,沙瑞金生气时不会扯着嗓子骂人,甚至听来语气还带着三分温和与语重心长。

  李达康却在沙瑞金的声音里听出了隐藏的威严。

  可是李达康是干什么出身的?当年的省委一支笔,不但赵立春喜欢用他,政府班子里也常有各种高级干部会从赵立春那儿借走他个十天半个月支使,李达康是什么样的领导没见过?就算遇见沙瑞金这种不太常见的,他脸上还是能始终保持笑容,对方说一句,他立刻接一句。

  接连与李达康、与陈岩石通过话以后,沙瑞金放下手机,过了会儿,吩咐白秘书打开网上的汉东卫视直播,果不其然在电脑屏幕上看见了那个身形修长的高个男人正在讲话。

  习惯性地找出本子准备记笔记,沙瑞金手一顿,鬼使神差地没有拿他惯用的工作笔记本,而是找出另一本他好些年没有再使用的,曾经在上面记了几页有关林城开发区笔记的黑色笔记本,后面的空白页还有很多,足够沙瑞金写上一阵子了。

  尽管昨晚的事件,李达康在一开始处理得不得当,但在这会儿与人民群众的讲话,倒还是有点水平——沙瑞金也没因此对他多了什么新的好感,这本来就是作为一个执政者必须具备的口才。沙瑞金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一边却忽然在脑海里冒出另一个念头。

  这位李书记身体素质比我还好,这么冷的天不穿外套?



  十四、

  对于一个熬夜熬成了习惯的人而言,一夜不睡觉,只要喝上一大杯浓茶,也不会觉得困。

  李达康没来得及吃早饭,坐在回市委的专车喝了这杯茶,便匆匆忙忙开了个短会,随后整理发言稿,召开了这次关于一一六事件的新闻发布会。而这之后,又是别的工作,他没待在办公室,坐车出了市委大楼,等办完了事,随便吃了点东西,转眼已是傍晚。

  忙碌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坐在车里的李达康,头就觉得有点隐隐的晕,鼻子出不了气,他咳嗽了几声,伸手摸向了自己额头——还真烧了起来。

  金秘书就是再迟钝,也在这时注意到了李达康的异常,“李书记,您身体还好吧?要去医院看看吗?”

  “去什么医院又不是大病。”李达康当即就给怼了回去,稍稍一顿,“去药店吧。”

  考虑到今晚还有工作要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病情越发加重。

  自从丁义珍出事以来,李达康便没怎么好好休息。原本想要将光明峰项目的最新进展做给新书记看的见面礼计划落空,真正送上见面礼的竟然是一场116事件,也不知道沙书记是何看法。

  但沙瑞金的青眼对如今的他而言已不再是最重要,李达康心心念念想的,是不要再重复八年前林城的处境。

  司机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李达康下车的速度比金秘书还快。

  赶忙跳出车的小金一怔,“李书记,您要买什么药?我帮你去。”

  “哪儿那么多话,我坐在车里面又没事干。”

  李达康迈起脚径直往前走了,并不想告诉小金,感冒的人会晕车,自己若继续坐在封闭的车里,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是真想吐了。

  晦暗的天色似乎欲雨,金秘书从车里拿了一把雨伞备用。

  金秘书的直觉没有错,他们在药店里付账的时间,外面的雨声便哗啦哗啦响了起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站在药店走廊屋檐下,是满脸的焦急;李达康一边止不住咳嗽着,一边风风火火快步从那老人身边走过,忽然,停下。

  给李达康打着伞的金秘书也登时顿住脚步。

  李达康瞧了金秘书一眼。

  做李达康的秘书,别的要求没有,但一是文笔得十足好;二是领导给你的意思,你必须立即领会到,且不准有疑问或犹豫,立刻去做。

  金秘书只有去做。

  将他手中的雨伞递给那老人,听对方千恩万谢离开以后,又重新跟到了李达康的身后。

  李达康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表。本来是准备半个小时之后和一位下属面谈的,但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他不打算耽误事情,当即拿出手机,将电话拨了出去。而金秘书也不傻,赶紧发了条短信给司机,让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到这里来,顺便路上再买一把伞。

  于是两个人站在走廊角落,一个打着电话怼着人,还得注意说话小声,别让路上老百姓听到;一个埋头发短信——谁到没有看到,前方一辆汽车开得越来越慢。

  在太阳天空还未完全落下,天仍然很蓝,有万里白云。沙瑞金偏头看向车窗外的建筑,只觉这京州不愧是GDP能逼近一线城市的地方,高楼大厦的繁华,也只比北京差一点了。

  但,如果让沙瑞金在这两者之间来选择一个退休后养老居住的城市,他所选一定是京州,而不是北京。

  北京可少见这么蓝的天。

  就算十分钟后,下起了雨,也是极其清爽的雨。

  “开慢些。”沙瑞金说,“小心别把地上水溅到别人身上。”

  而车子行驶的速度越缓,沙瑞金就能欣赏起车窗外的各种建筑,还有街边一株接着一株的大树。

  京州的绿化环保做得不错,沙瑞金正心里思索着,忽然就看见不远处一家药店门口走廊,一个发型时尚的年轻人将手中的伞递给一位老人,随后退到一边。

  京州老百姓的素质也很高嘛,沙瑞金还没来得及在心中给这位年轻人点个赞,就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高腿长腰板直,还能把一身纯黑西服穿得那么修身的人可多不见——这段时间的调研,沙瑞金看过不少有关李达康的新闻视频,早已把这位同志的身形认熟了。

  “停下车。”沙瑞金说。

  白秘书的视线一直跟着沙瑞金的沙瑞金的视线转,此时当然也发现了李达康的存在,想了想,问:“沙书记,您现在要和李书记见面吗?”

  按白秘书的意思,如果沙瑞金点头,他就去请李书记过来。可是,他没想到,沙瑞金拿着伞竟然直接下了车。

  白秘书办事一向妥帖的,车上从来都是准备两把伞,见状也立刻跟上。

  “这里不能停车。”沙瑞金明明是批评的话都还带着温和的笑,“小白,你是要我刚来京州就被京州的交警抓起来上头条吗?找个停车场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司机说的。

  李达康正在站在屋檐下一个角落,声音刻意压低,但语锋凌厉,专注和电话那边的人通话,也没管旁边偶尔走过的人。倒是金秘书一边忧虑着李书记买了药又不吃,是要等多久;一边战战兢兢守在李书记身边,看着街上人群,忽然发现一个陌生人径直朝着李书记走来,他自然脑中警铃大作。

  等等,那好像不是陌生人?金秘书一愣,那人怎么长得有点熟?

  靠!当金秘书终于想起他在照片上和电视新闻上见过这人的模样,差点想一拍大腿,当即转过头,小声叫了句:“李书记!”

  李达康向来讨厌被人打扰,一皱眉头,问:“做什么?”

  “达康同志,这是在跟谁生气呢?”早上还在李达康耳边响起过的那个声音这会儿突然又带着笑意出现了。

  李达康把头转过去,脸上的表情僵了。

  僵只僵了半秒。李达康是什么人,为官多年处理过无数突发事件,面对此刻此刻的又一起出乎意料的突发事件,他很快做出了如下应对,把手机拿到背后,确保电话那边的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的身体才往前凑了凑,笑着说:“沙书记,您好。您不是还在岩台吗?什么时候来的京州?真巧,在这儿遇见您。”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不好意思地冲着沙瑞金笑笑,立即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声下次再谈,随即挂了电话,再笑容满脸地看向沙瑞金。

  “改了一下行程,刚刚来的京州。”沙瑞金看着对方的表现,又想起某些人口中那个冷硬霸道的李达康,忽然觉得很好玩,便笑了笑,伸出了手。

  李达康连忙也伸出右手,握了上去,这是党内同志表达友好的方式。

  李达康的手是烫的,烫得像是火烧一般。

  沙瑞金不为人所察觉的皱了皱眉,看着李达康通红的一张脸,还有旁边那位秘书手里拿着的药。

  这烧得不是一般厉害啊,还能有精神打电话打那么久?



  十五、

  当沙瑞金询问起李达康的身体状况时,李达康便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有些糟糕。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可以把身体挺得笔直,强撑着精神,让人看不出毛病来,然而脸色上的病态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想到这儿,李达康就忍不住就腹诽了一下,这沙书记早不来京州晚不来京州,干嘛偏偏这时候来?来就来,你老人家直接去省委大楼啊,咋还跟自己偶遇上了呢。

  他太清楚这位新领导在中央的地位以及未来的前途无量,因此便更想给这位新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无论哪方面,好像都失算。

  尽管这样,李达康面上还是得做到眉开眼笑,然后轻描淡写将自己的病一句话带过去,转而话题说到别处。

  沙瑞金不肯转移话题。

  他看着李达康看了有须臾,随后便问:“那药吃了吗?达康同志。”语气里包含了对同事、同志的关心。

  “还没来得及。”李达康笑着说,心里想,现在得应付你这位大爷更来不及。

  其实假若这会儿沙瑞金愿意与李达康谈谈工作,李达康会很高兴,可很明显这时的沙瑞金所关心的问题不在工作上。

  沙瑞金的视线转移到了金秘书手里拿着的口袋,“药既然买了就得立刻吃,不然买它做什么?省委常委会议马上就要召开,我希望看到达康同志你完全健康地参加。”

  “诶,行,多谢沙书记关心,这不刚才有点事在忙嘛。”李达康也不好再矫情了。

  幸而这会儿正下着大雨,附近没什么人,便也没人听见他们书记来同志去的。李达康从金秘书的手里接过水杯,刚拧开水杯盖子,还没来得及再从小金手里拿过药,沙瑞金便抬起了一只手。

  李达康一怔,竟生出了那只手要盖住自己手的错觉。

  可沙瑞金的手握住的只是那一个玻璃水杯,旋即又松开放下。

  “达康同志,吃药之前记得看说明,我想在药盒的背面应该写的有,服药须有白水。”

  李达康的杯子里只有茶,浓茶。

  “是是是,沙书记您说得对。”

  可是这会儿哪来的白水?我这些年就着茶水吃药的次数多了,也没一次吃出过问题啊。李达康心里烦得很,要不是对方官比自己大,他早拿出平时在办公室怼下属的气势来开骂了。吃个药这么麻烦这不浪费时间吗?有这空你还不如多问问我京州的工作啊。

  沙瑞金向来惯用的收买人心的、能令无数人对他感激涕零的手段,在李达康面前失效了。

  这时李达康在心里也忽然骂不起来,额头突如其来的痛,嗓子突如其来的痒,他想忍住却忍不住地咳嗽了两声,最后只能抱歉地对沙瑞金笑笑。

  屋檐外绵绵雨丝,夜幕降下来,天上的月亮与街旁的路灯倒一起亮起,街上打着伞的行人稀稀落落。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达康同志,既然碰巧遇到了,找个地方坐一坐罢。”沙瑞金说,“正好,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有关京州的情况。”

  “好的,沙书记。”

  这次李达康却是答应得爽快,毫不迟疑,沙瑞金甚至在一瞬间看到李达康眼睛里蓦地闪出的光——轮到沙瑞金发愣了,他实在不清楚自己刚才哪句话能让这位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如此喜悦兴奋。

  伞只有两把,人却有四个人。

  沙瑞金握着一把伞,给自己、也给李达康打着。李达康倒是觉得打伞这种事应该由自己来做,但直说吗?似乎不太好。

  纠结的过程中,因为共用一伞的关系,他们不得不挨得很近,时而肩膀碰上了肩膀,李达康有意远离了沙瑞金一步,雨丝就飘到了他的身上;沙瑞金瞧了他一眼,身体不动,将伞移到了李达康的头顶。

  李达康在沙瑞金没看他的时候翻了个白眼,随后只好靠近沙瑞金一步。

  两人就这样走了五分钟,才走到最近的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的路线是白秘书在手机上查的,大众点评还不错,但他初来乍到京州,悄悄打电话通知安保工作人员这项工作则交给了金秘书。沙瑞金与李达康两个人坐到了角落的位置,一旁有盆栽,周围也再无别的座位,他们说话确定不会有人听的见。

  也不征询李达康的意见,沙瑞金直接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给李达康点了一杯牛奶,然后请服务员再送一杯白水过来。

  就着那杯白水,李达康终于吃了他的药。

  吃药的时候,李达康的心情复杂,更加不安。

  领导愿意亲近自己,是好事,他本该高兴,但这样的亲近太过了。

  要知道,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交流倒不是第一次——就在今天早上,自己还因为116事件的处理不得当在电话里挨了沙瑞金的批评,结果到了晚上,沙瑞金的态度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令李达康不得不深思沙瑞金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况且,李达康看了出来,此时的沙瑞金应该是有心事。

  秘书出身的李达康极会察言观色。

  只不过平时,他懒得去“察”,懒得去“观”——只要不打扰他发展经济,他浪费看规划图的时间去观察别人干嘛?可是沙瑞金却不同,这个人在中央说得上话,掌握着自己的政治前途。

  他必须去“察”,必须去“观”。

  这个沙瑞金究竟想要干什么?药吃进肚子里了,李达康的头却更痛了。

  沙瑞金在这时忽然问起了有关京州的问题。

  李达康一激灵,生理上的头痛依然存在,但他在心理上已完全忽略了这令他烦恼的痛感,啥也不再想,就着沙瑞金的问题立马谈起来,眉飞色舞,精神奕奕。

  沙瑞金微笑听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晚的行为,原因有三。

  陈海遭遇车祸的消息由白秘书汇报给沙瑞金之后,沙瑞金当即给陈岩石打了一个电话,安慰了一番,陈岩石却主动又和他谈起起了昨晚的116事件,顺便也提到“李书记不错,能听劝,听正确意见,陪我待了一夜,还把他的外套给了我披,不然那么冷的天我这把老骨头非冻僵不可”——简单一句话,解开了沙瑞金早上看视频时对李达康不穿外套的疑惑。

  也让沙瑞金在看到站在药店门口的李达康之后,立刻猜出了缘故。

  沙瑞金很明白他的陈叔叔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知道了李达康因此而感冒发烧,怕是也会内心自责。

  所以,他代陈叔叔感谢李达康,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是为了安抚。

  初到汉东,又是京州,李达康的地盘,不管怎么样,他得先稳住了这位传言中霸道的京州市委书记,有什么事留待以后慢慢解决。

  第三个理由就是欣赏了。

  欣赏李达康是在好几年前,从知道了林城这张汉东省的名片时就开始的,而此时此刻他看着李达康谈起京州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这欣赏就更加深了一层。

  他沙瑞金若是欣赏一个人,没啥好藏着掖着的,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对李达康也不例外。若是李达康真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换态度,甚至除去,也不迟。

  李达康还在大聊特聊他的京州,停不下来。

  叫停的是沙瑞金。

  李达康看了看手表时候,笑着说:“沙书记,你瞧我,都忘时间了。”

  “今天我是受益匪浅。达康同志,麻烦你把今天谈的内容整理一下,做成资料,再交给我。”沙瑞金和气地说,“不过,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该早点休息了。”

  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

  沙瑞金将放在桌边的伞拿起,递给了李达康。

  李达康不好推辞,真推辞了显得尴尬。他接过雨伞,道了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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